一 她是他的初恋。 大学四年,他身边的位子一直是她的。她明白他的心意,飘向他的目光也分外温柔含蓄,可他始终不肯说出那个字。她终于抵挡不住另一个男孩的猛烈进攻成了别人的女友,他身边也很快有了其他的女孩。上课时,他们仍然坐在一起,她看他的眼神,却多了一点幽怨。时间一晃就过去了六年。他们一个在北一个在南,偶尔通个电话,平平淡淡地问声好。她和他分了手,他和她也没结婚,日子白开水一般地过。直到有一天,他刮胡子时,剃须刀忽然断了。这是他认识她那年,她送的生日礼物,他一用就是六年,却说断就断了。就在这一瞬,他沉痛地发现,她一直固守在他的心中未有片刻远离,他依然那么深那么深地爱着她。拨通她的电话,他说:“明天出差去你的城市,我们见面好吗?” 再次面对面,他注视着她依然美丽的面庞,不知话从何起。讷讷了半晌,说:“昨天,你送我的刮胡刀坏了……” 她挑了挑眉毛,没有说话。 “用了六年了,刀杆的纹路都磨平了,刀头也早出了毛病,老是夹我的胡子……”他笑。她抿抿嘴,欲言又止。 “却就是舍不得丢掉……一疼,就想到你……”她忍了又忍,终于忍不住:“我什么时候送过你刮胡刀啊?有这回事吗?” 他一呆,设想过她千百种的回答,没有一种的这样子的。不敢再看她一脸的迷茫,撕心裂肺的痛楚中,一个冷冷的声音自心间缓缓漂起:“那把破刀早该扔了!” 二 他们终于离了婚。 曾经是轰轰烈烈地爱过,吸引了无数艳羡和妒忌的目光:郎才女貌、天赋良缘、绝妙佳配,怎么形容都不过分,却偏偏不能相濡以沫,白头到老,说分还是分了。 办了手续回来,理清彼此的私人物件,在拟好的财产分割文件上签字,一切都是心平气和,互谦礼让,当他提起自己的东西准备离开时,她终于忍不住泪落如雨。 拉住他的衣襟,仰起满是泪水的脸,如同以往吵闹后她求和时的撒娇:“抱抱我,好不好?” 他无言,张开双臂,拥住她娇小苗条的身子。她闭上眼,微微颤抖着,双手紧紧箍住他的颈,眼泪顺着他的面颊往下流——他的怀抱还是那样温暖而宽厚令人依恋呵,怎么就没能好好珍惜呢?他的身子也在颤抖呢,他的鼻子也在抽动,他也在流泪吗?莫非,莫非,一切还有挽回的机会? 她狂喜的眸子在他脸上搜寻。 他皱着眉:“你怎么老是用这种香水,难闻死了!” 三 她第一眼见到他眼底流转的温文与寂寥,如五雷轰顶,终于肯相信这世上真是有一见钟情。 旅游团十几个女子中,她的轻灵秀逸也牵住了他的目光,回首低眸间,彼此都明了了心意。在黄龙的星光里,他犹疑着,颤颤地握住她的手,她的心犹如旷野狂奔的小鹿,几乎要跳出来。 他不曾隐瞒他是有家的男人,没有任何理由嫌弃淑惠的妻子。她强忍了撕心裂肺的疼,挤出一丝微笑说:“我懂。我不悔!” “虽然不能给你什么,但我永远不会忘了你!”他没有留下联络方式,但这句承诺重于所有的誓言,让她在日后的不眠夜辗转反侧,拒绝了所有爱慕的追随。 时光如白驹过隙,她已快30了。阳光灿烂的一天,她参加好友的婚礼,不喜繁杂热闹的场面,远离了人群躲在角落里喝酒。一个身影朝她飘过了来,近了,唇角的微笑,温文寂寥的眼神,她几乎要晕了过去。 “小姐,怎么一个人?……是呵,我也不爱热闹……你怎么了,要我帮忙吗?……”她面色如死,摇摇欲坠,朝思暮想那么多年的人,竟然没有认出她来! “不悔”二字原来不是那么容易说的! 爱的反义有时不是恨,只是——不爱。于仍然执着的一方,恨比淡漠更蚀骨伤神。
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