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很少见这样的女子,睿智、聪慧、敏锐、善感,却随俗自然、秀丽大方,动静处皆有让人赏心悦目的美。 虞,你数过一面墙上共有几块瓷砖吗?阿楠象是自言自语地问。 这句不着头脑的话,她的目的当然不是这样,于是我说:没有。 我数过。阿楠说。那是在我毕业后的第三年。 就象所有类似的校园生活一样,我也有故事。 那是一个洒脱不羁的男孩,不拘形迹,狂放任性,带着让人仰视的傲气,才华横溢,壮志满怀,冷静又执着。 似乎天生的默契与相通,让年轻的我们同样不屑于表达那些世俗的感觉。约好只做好朋友,好知已。而因为目睹了太多无果的结局,所以不投入感情,虽然彼此互相关心另一个人超过自己。 那么一个心高气傲的人,对我却事事顺从,这该是一份怎样的包容。 就这样,我们珍惜又挥霍地走完了相伴的日子。分手的时刻,义无反顾地天各一方,坚强地把生离当成死别。 三年,杳无音信。我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慢慢沉淀下来,过着一份平静的生活,结识了一个男友,等待着将来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,开始两个人的生活。 那一天,他奇迹般地推开我办公室的门含笑走到我身边,没有招呼,没有距离,仿佛我们没有这三年的分离。 我一刹那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。叫来了这个城市所有的同学,我们笑闹着拥进一家饭店,谈论着各自的现况,追忆着学校的时光,感叹着光阴的飞逝。欢声笑语里,总觉得有一双眼睛追随着我,不用抬头,知道是他,并且也洞悉那以眼中隐藏的痛与伤。 三年的时光里,已有太多的烙印刻在这双眼里,我能读得懂。 我竟不能久坐,悄悄站起来,走到楼下。 楼上的喧闹声不时地传来,提醒着我今夕是何夕。闪烁的霓虹扑朔迷离,扯碎了如水的月色;楼群的影子在黑暗里压过来,把我逼到了墙角,我的手指滑过墙上的瓷片,一块、二块……反反复复地数着,我数得很吃力,数得很慢,可还是没有数清楚究竟有几块,数到最后,眼里都数满了泪…… 以后的再见,总是他来,我们老朋友似的把酒长谈。说些云淡风清、海阔天空的话题,却从来不说两个人的现状,不提一句有关联的字眼。 然后总是有一个人抢着先醉,剩下的好个就清楚着,好照顾喝醉的那个人。 每次他喝醉,都要握着我的手,一遍一遍地说: 阿楠,阿楠,嫁我吧,嫁给我吧,嫁给我吧…….一遍一遍直到没有力气。这喃喃低语,唤得人心痛欲碎,但这只是他醉的时候;每当他清楚后,就会很小心地问我:我没有说错什么话,做错什么事吧?我便笑着回答: 没有,你喝醉了就不省人事了。 于是我们相视,都笑。 我总认为自己喝多了,可能风度会好一点。而有次,他地笑着对我说:你知道吗?你每次喝醉了都会哭。别人哭起来是下雨哗哗地响,你哭起来却是下雪,泪纷纷地没有声音。 我觉得有什么锋利的东西划过心尖,口里却说:是真的吗? 很好笑是吧?他只是浅浅地笑,我就跟着大笑起来,仿佛真的很好笑似的。 那时,他已有了女友,美丽,温柔,对他好得无可挑剔。 后来,他们就结婚了。 而我这边也准备着为期不远的婚礼了。 我们偶尔会打个电话,老朋友似的聊聊天,彼此说说烦心的事,互相取笑几句,开解一下。有时,他会寄信来,无头无尾,随手摘录地写上几句话,我的心会在这熟悉的字迹前复苏含笑,仿佛守着一泓定心净性的清泉。 再后来,几乎没有了联系,一成不变的生活,我们都消磨成了安于现状的人。每当想起他,我就觉得心被千万把刀绞了绞,却也不是痛;有时一个人会抑制不住地泪流满面,却也不仅仅是因为伤心,好象就是这个样子,就是这个样子。 听完了阿楠的故事,我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。我想,这世间是不是有这样一种爱,像燃烧在暗夜里的孤独的野火,永不能企及,永不能拥有,炽热又冷酷,燃不起又扑不灭,在时光的河里,焚烧着生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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