瑞士是一个以风景著称的国家。我们的来访,又正值秋高时节,天朗气清,到处蓊葱勃郁,分外宜人。感谢瑞土的朋友们,他们是那样的亲切殷勤,使我们的游览平添了许多兴致。 罗加诺湖的风致 如果把日内瓦的莱蒙湖比作瑞士身上缥缈华美的霓衣云裳,那么,罗加诺湖就应该是她项下一颗晶莹玲珑的明珠了。 罗加诺湖位于瑞土南部,它边上的鲁格纳市,与意大利隔湖相望。湖并不大,却很长。作为东道主的州立图书馆长A.梭迪尼先生,陪同我们在这湖上作了一次畅游。 我们乘坐小汽艇,在平如镜面的湖水上缓缓前进。纵目两岸,湖山相接,山上五颜六色的别墅,层层叠叠,由半山一直伸延到湖边。这些别墅忽而连栋比栉,忽而疏落有致,结构形式丰富多样,有的像古堡,有的像蜂窝,有的是大幅红瓦盖顶,有的冒着罗马式的塔尖,有的让花树埋去半边,有的挂上华贵的帘幕……我们从中国画中也见到过滨水人家,可是这里的画面却表现了完全不同的时代情趣。近处看鲁格纳市的湖堤,成列合抱的法国梧桐,浓荫铺地,间或也有古老的垂柳,在摆动它的柔条。 再往前行,游艇过处,真可说是“无数青山相对出”,而一座座的山又各各以其独特的姿态呈现在我们眼前。在一座叫阿里多士波拉山的巅顶上,12世纪的古堡还相当完好地矗立在那儿。而很像一项皇冠的圣沙瓦驮里山,则立在它不远的对岸。更为奇异的是,透过这些婉约多姿的近山,可以眺见阿尔卑斯山脉的远山初雪,一带山峦像白银覆盖,在阳光下显得特别晶莹……当我们正沉醉于这个充满画意诗情的境界,忽然有几只海鸥扑面飞来,似乎要与我们的汽艇嬉戏…… 有人说,瑞士的风景人工意味太浓重,如果就罗加诺湖而论,却并不然。这儿没有专为风景而建的一个亭台,一处水村,而是凭了山、水、房、树构成了绝好的画图,达到了现代化的社会生活与大自然的景色和谐的结合。我想,这正是它别开生面的地方吧。 登上了阿尔卑斯山之巅 在意大利北部地区走了一百多公里之后,我们又来到了瑞土著名的游览胜地——西格尔高原。从意大利重入瑞士国境,瑞士的边防警察看了看我们的护照,便笑容可掬地招手,欢迎他们的中国客人。 汽车沿着平林如织的山地,婉蜒而上,渐渐爬到了海拔一千零八十米的西格尔高原。这是阿尔卑斯山的一个相当平坦,并且有着山顶湖的一个山麓。它既是攀登阿尔卑斯山巅的一个中途站,又是冬季溜冰和滑雪最好的运动场。 这里的景色,跟以“绿”著称的北部瑞士几乎完全反一调。由于海拔很高,阿尔卑斯山二千米以上的岗峦成了千里冰封,寸草不长,二千米下则杉树成林,冰雪把山划成了上下两半。而且,由于大山的遮挡,作为游览胜地的北麓几乎是终年都有大半天不见阳光,可称为一个清凉世界。 瑞士最好的旅店就建在西格尔的山麓上,而且名称很别致,叫做“林中之屋”。当我们一踏进那堂皇富丽的前厅时,旅店的经理和服务人员就拿了装潢精美的纪念册要我们题词。他们说:“我们这儿住过泰戈尔、爱因斯坦、托尔斯曼、张伯伦……可是,我们今天却迎来了新中国的第一批客人。”在瑞士,我们到处感到这种友谊的气氛,心底很是温暖。 喝过咖啡之后,H.渥茨里支夫人催促我们赶快登柯瓦斯兹峰。因为一过了午后四点,就连山顶的太阳也要看木到了。我们走出“林中之屋”,来到了缆车站。举目一看,红色的缆车像一个小箱子一般,被电缆悬在半空,在那里飞快地运行。我在香港也坐过缆车,那里虽是用电力牵引,但车还是着地的,像这般的空中缆车,还是第一次见到。站长告诉我们说:只要十七分钟,它就可以登上海拔三千四百多公尺的柯瓦斯兹峰顶。 缆车飞越重重的杉树林,我们感到自己好像鸟儿一样从这些树林顶上飞过去,非常轻快。可是,再上去,就看见下边只是白茫茫的一片雪地了。突然,迎面立着一幅几乎是九十度角,全被雪盖上了的悬崖。我们正在纳罕,缆车已竖起它的全身,也几乎是垂直地沿着崖壁冲上去了。这时,我想起李白“蜀道难,难于上青天”的诗句。要是那时有电缆,李白这首诗也断乎写不出来了。 才过了悬崖,我们的眼睛忽然一亮,一片灿烂的阳光,把周天照得通明。车上的人们用不同的语言呼喊:“太阳出来了!”这与泰山观日出,有异曲同工之妙。阳光,在这白雪皑皑的高峰之上的阳光,使人们感到特别的妩媚和温暖。 到了峰顶,我们从缆车出来,站到一座观景台上面。往下一看,啊,那茫茫云海,就像白色的轻纱一般在我们脚下浮荡、飘动;数点高峰,露出它们嶙峋的顶端,犹如礁石出没于大海中。这时,一只黑色的大鸟从我们身边翱翔而过,它的名字叫Corvatsch,是这山峰上独一无二的高等生物,山峰的名字就是由它而得名。这雪山云海的奇观,顿时把我们弄得迷惘沉醉,连凛冽的感觉也忘掉了。 当拿破仑登上阿尔卑斯山顶的时候,他觉得自己更像一个盖世英雄;而今天,我们在不同的时代和不同的地方也登上了阿尔卑斯山之巅,我们所感到的,是科学文明用于造福人类之可贵,和世界人民之间的友谊之可喜和崇高。 当晚,就在“林中之屋”附近一个地方,作家A.穆斯克从远方赶来,同我们作最后一次的会见。中瑞作家十多人在友情洋溢的气氛中,一夕夜话,直到三更时分,才尽欢而散。
秦似(1917—1986),广西博白人,作家。有杂文集《感觉的音响》、《时恋集》、《在岗位上》,文学传记《居里夫人传》、《巴士特传》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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